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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六、月满玄京(丙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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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市演武场这边,又是另一番的热闹场景。

武林中声名赫赫的两大门派“太极门”与“白鹤拳”的掌门约斗于京师,这早已是街谈巷议中过节一般的大事了,因为这番较量可以算是南北武学难得一见的宗师对决。

原来北派名门“白鹤拳”掌门古逍因不忿南派宗师“太极门”金若鹏门人四处宣扬以“重,中,松,庸,容”五字诀为主的南派武术乃武学正道,而将北派所提倡的“轻,惊,形,灵,影”斥为外道。于是古逍半年前便函告金若鹏,提出九月十五月圆之夜,决战于玄都城下。这番消息传出,江湖之中的好事之人便广为传扬,寻常百姓不知这太极白鹤为何,于是一番夸大之下,这二人均被吹得脱离了一流高手应有的形貌,成了妖魔一般的存在,于是热情高涨,均想来凑凑热闹。待得前些日子知道陛下初六便要亲征,这两派临时一合计,均觉得缺了什么都不能缺了观众,于是不得不将这擂台提至这月缺之夜来进行,算是少了许多意境。

好在玄都好事之人颇多,再加上许多军士此时放假,又没法附庸风雅去青楼狎妓,有此盛会,自然蜂拥前来。此时便拉拉杂杂挤在了演武场边,也围了个里外不透,就等着两大宗师上演这南北之战。各式杂食摊子这时也是忙得不亦乐乎,纷纷出锅热腾腾的馄饨、大饼、糖串儿、酥糕之类的零食,供周边围观之人观战之时享用。一时间场边蒸汽氤氲,还未开战,便已然是香气四溢了。

肉香随着蒸汽弥漫而起,慢慢蒸腾到了场边一座高楼的乌瓦之上,却见那高高的屋顶之上,四个身上缠着白布的少年正齐刷刷躺在瓦片之上,其中一个少年忽然坐起,鼻翼抽动,似乎被下面的小摊香味打动,眼光之中馋意大现,这时斜刺里他嘴边忽然塞来一条鸡腿,那少年也不拒绝,张口咬住,便吃了起来。

却听另一人道:“小爷可真糊涂了,小爷是将军府的家人,虽无军职,但却要随军出征。可是你们这些痞子,此刻免了罪,为何还要找大帅求了参军的送死差事?”那人一头不拘长发,看来颇为狂傲,却是黎狼。

那少年便是项尤儿,他这几日与石门人物交往,就着自来熟的脾性,已然和黎狼相处得颇为熟稔了,他边吃着鸡腿,边囫囵应道:“老子本来就想参军!老子从小就想了,老子凭什么被轻贱,老子也是可以学那些戏曲里的大英雄,去舍身报国的。现在家国有难,为啥我不能参军?前几日冲撞了那皇帝老……喔不,那皇帝,那是因为他抓了老子的兄弟!”说着忽然一张嘴,打了一个大大的嗝。众少年均是将头扭开,避开恶臭。

半晌,黎狼笑道:“不说那个,今日翠云楼花魁的小丫头死拉活拽硬要咱们前去赴宴,你嘴馋要去,最后却慌慌张张带头走了,看来真是脑子坏了。唉,小爷可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咯,不见美女,却陪你在这儿吃灰!”

“那是……那是因为那个丫头会功夫咧,老子平素又不会打女人,自然是被她要挟着去吃那宴席了。”那少年一大口鸡腿入肚,喘了口粗气道:“老子慌的是那吃食都还没上,这丫头却拿着皮尺来量头量脚的,咦……”这声“咦”听来甚是嫌弃,似乎颇为费解那小丫头的行为。他呆了片刻,只觉费神,于是也不再想,只是低头啃着鸡腿,最后还恋恋不舍地舔了舔鸡骨头,才摸了摸肚子,打了一个嗝。如此这般地流氓行径,却正是项尤儿。

这时身后一个温厚的声音响起,道:“项兄弟,那丫鬟说了啊,说是她家小姐怕你在前方寒冷,想给你亲手做一身戎装呐。”语意带笑,满是调侃,却是李怀舟。

项尤儿闻言,忽然心绪繁杂,此时身在高处,却发现自己过往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玄都。他久混于玄都,其实早听说过虞紫壶香名,私下里都将这虞紫壶看做是天仙一般的人物,虽然不得一见,但心中总有些少年儿郎的慕少艾之意,于是这番听闻虞紫壶指名相邀他与石门诸少,倒是出乎意料,便也恬着脸来了。但落座之后,心中却忽然有些苍凉。想到明日自己即将随军出征,自己的兄弟却还在身处囹圄之中,而那虞紫壶这时对自己青眼有加,却不知是幸哉?或是嘲哉?

他不由得悠悠叹了一口气,却觉得这时膝盖上被一人轻轻踢了踢,不用想,便知道是阿白在劝慰于他,他心中一暖,这时忽听得场中“铛”地一声冲天锣响,看向场中时,却原来是双方均已到场,此刻正在场下准备,看来即刻便要开打。

四个少年纷纷坐起,虽然他们此时身上均是重伤未愈,但这番武林耆宿的比试,他们还是很感兴趣的,因此虽说虞紫壶盛情相邀在先,但项尤儿一番怂恿之下,便结伙逃来观战。而李怀舟毕竟稳重些,觉得就此离开颇为失礼,便提笔写了那首《凉州词》致歉,而黎狼也觉得颇为对不住这番宴席,于是大大方方将那些能拿的酒食都拿了,看得李怀舟微笑摇头。

李怀舟收回心神,却见黎狼从兜中掏出了好大的一袋油炸花生和一壶淡酒,项尤儿正与黎狼争抢。抢不多时,两人似乎分赃已定,又归于好。这时阿白与李怀舟对望一眼,均是有些无可奈何,心知痞子遇上流氓,自然是其乐融融。两人其实也是少年心性,见有吃食,忍了片刻,便也与项、黎一道抢吃花生,抢酒喝,同时在屋檐上开始百般揣测战果,顺便用花生做赌注开局赌了起来。

却见这时场中已然较量上了,此番交战由于涉及南北名声,于是太极门与白鹤拳均是不敢怠慢,带了许多得力弟子前来,这番比斗,却是由两派的弟子先行较量。两方掌门则各自观察对方的招式套路,心中揣测着想要找出对方破绽,届时好一举制住对手。

便这番拉拉杂杂斗了半个时辰,场下围观之人已然散了不少,屋顶上的众少年也是意兴阑珊,就连项尤儿这等痞子,此时魂脉通达之后,看着这些慢拳轻腿你来我往,打了一半天还没有互报姓名时的气慨大,不觉一个大大哈欠打了出来。

却听这时李怀舟躺在瓦上,悠悠叹道:“明日咱们便要离开玄都了啊!”

项尤儿等听闻他忽然问出这么一句,便也纷纷收回目光,黎狼不屑地哼了一声,他久在关外,因此玄都对于他来说并不在意,就着花生,自己喝酒。阿白从小在乡野之中长大,玄都对他而言也只是过客而已,咬了一根草茎,自己躺在瓦上看星星。

而项尤儿听闻这句之后,心中陡然一颤,放眼望去,却见这从小将自己养大的城中灯火茫茫。他在这城里从小长大的笑或者愁,似乎都融进了这城中每一方砖瓦的缝儿里,明日出征之后,能否归来仍在未定之天,兴许这番便是道别一般。想到这儿,他不由得心绪烦乱,抓了颗花生在嘴中嚼了起来,又抢过黎狼的酒壶,喝起酒来。

黎狼这时酒壶被抢,无奈摇了摇头,忽然对李怀舟道:“又在想你曼城老家了?”

项尤儿听闻这句,忽然一口酒呛了出来,抚着胸看着李怀舟道:“你……你不是汉人?”他虽然文化不多,但也知道那曼城是齐朝东北方的一个半岛国家高丽的首府,此番言语听在他耳中,顿觉不可思议。他这几日来与石门众人相交,常与胡越一齐开柳七玩笑,与黎狼也是臭味相投,颇为融洽。而这李怀舟颇为稳重,项尤儿虽然不敢开他玩笑,但心中对他却甚是尊重,此时听闻他老家是在曼城,一时甚是惊异,便问出那般话语。项尤儿话一出口,也觉得不妥,只好两手互扣,甚是尴尬。

李怀舟也不以为意,眼神悠悠,道:“我祖上是高丽人士……”

黎狼却不屑地打断道:“呸,明明是高丽皇族!”

李怀舟笑了笑,接着道:“我三岁时,朝中叛乱,我父亲死于政变,叔夫带着我西来齐朝避难,幸得收留,才躲过一劫。”这时他叹了一口气道:“当时我还小,那些家国往事均无记忆,是经由叔父告知,才得知一二。现在每每梦回故国,心中也是一片茫然,如今反倒是这玄都,让我感觉更为亲切。”

项尤儿这时好奇心已然全被调起,问道:“那么你不就是皇子了?你爸爸就是皇帝了?那么……你是不是想要打回去,重新做皇帝?”这问题问得白痴已极,但项尤儿少年心性,总是忍不住好奇,便这番口无遮拦地问了出来。

李怀舟脾气不错,也不着恼,看着玄都城中的灯火,笑道:“我可不想当皇帝,当皇帝可累了!”说着双手一抱头,躺下道:“我才疏学浅,此生只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!”

这时黎狼却轻哼了一声,道:“小爷可不像你这皇子一般没用。小爷心气儿高,小爷就想要做大魔王!”李怀舟等知道他在魔术之上的抱负,也不奇怪,用手拍了拍黎狼肩膀,示意支持。

这时方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阿白忽然开口道:“我想……我想要玩好这一生!”他想起了曾经的某一天的夜晚,他师父也曾陪着他看着夜空,和他聊起了志向,他记得那时师父也是这般说的,可是这话语中的深沉,今日他方能咀嚼一二。

余下三个少年听闻他的言语,均是沉默,几人这几日才领略过生死大关,自也都多少明白阿白这句话中的意味。夜风徐徐,场下的呼喝声四起,四个少年却齐齐躺在瓦上看着残缺不全的月亮与群星。

却听这时项尤儿道:“老子……我,我倒是没有生前的愿望。”他这话说得奇怪,顿时被其他三人行了注目礼,他于是厚起脸皮,道:“竞兽场上快死的时候,我就在想,我总得做些什么事吧,要不万一死了之后遇上了关二爷爷,都不好意思给他温酒呢。”他从小听着这些侠义故事长大,这般要与大英雄把酒相交的念头早已根深蒂固,只是这番言论实在是过于离奇,也亏得这时几个少年均是非常之人,方才不由自主说出。

这番话出口,却见李怀舟抚掌微笑,阿白抱头哼曲,黎狼一屁股坐了起来,骂道:“给关二爷爷温酒的那可是大白脸曹操呐!”那个“大白脸”三字咬得甚重,同时脸色一白,已然变作了“奸雄白”的脸谱,接着捧腹狂笑,余人听了均是莞尔,项尤儿吃了一个暗亏,但想到了那胸纳沧海的曹孟德,心中却也不着恼,反而似乎有了些豪迈之感。

这时忽然听得场下鼓声响起,轰然雄壮,项尤儿定睛看时,却见那太极门掌门金若鹏与白鹤拳掌门古逍均已然换了劲装下场,看来这宗师对决便要开始了。四人等候了大半晚上,如今总算等到压轴大戏,于是均停了议论,纷纷看向场中。

却见两大宗师在斗场之上拿桩站定,脚下虚顶,劲力均是凝而不发。

双方这一站定,宗师气慨便瞬间激荡而起,四周被这方气势震慑,顿时少了喧哗。

瓦顶上众少年见状,不由得均是暗暗点头,心道这宗师果然非同凡响。

却见古逍遥遥对着金若鹏一礼道:“阁下使的可还是太极拳?”

众人均觉古逍这一句问得古怪,这金掌门使得自然是太极拳了。正奇怪间,却听金若鹏一抱拳,回道:“老夫四十岁后,已不滞于物,渐至于大巧不工之境,深体鄙门巨侠祖师所说的“有太极便是无太极、无拳便是有拳”的拳意。老夫这拳是否太极,古掌门交手之后自有判断,这便请吧。”说罢一摆手,脚下随意踏前一步,已然拉开了架子。

这一句答话高深莫测,听得台下众人摸不着头脑,却不知这武林中宗师过招之前还要来一番“较语”,意思便是要先说点场面话儿,通过自己领悟的境界先行压制对手。话说这太极门极盛之时曾有过“拳气之辩”,讨论是该招式为上还是内力为上,而那时气宗大弟子金巨侠领悟到了“无拳胜有拳”的境界,将这“拳气之辩”打破,终将拳术引回拳道之上,成为打遍南北未逢敌手的一代大家,后世为现其功,便尊称其为“巨侠祖师”。而此时这金若鹏此言之中,便是暗示自己已然体会巨侠遗训,学到了“无拳”精髓,以此来压制古逍。

古逍何等人也,已然明了金若鹏言外之意。这时看见金若鹏的步态,古逍忽然将手一抱,道:“时候未到。”说罢竟然双手抱胸,双目闭起,仪态甚是潇洒。

金若鹏见古逍并被自己所说影响,反而闭目抱手,心中惊叹,便问道:“为何?”

古逍悠悠叹了口气道:“你的心还未静!”

金若鹏听闻此语,心中一凛,顿觉得对方不容小觑,于是收了架势,心中登时想起了一段“白鹤拳”开派宗师古酒的传闻。话说当年古酒与一代剑豪万仞山决战于紫禁城巅,古酒便是看出了万仞山心中不静,从而胜出。

这时古逍忽然睁眼,盯着金若鹏道:“你知道场边树上的花还剩几朵吗?”他知道这问题对方没法回答,于是自己接道:“我数过,十七朵。”说罢语气萧然。

金若鹏心中一紧,思量着一个在大敌当场的时候,还能宁定到去数场边树上残花的宗师,该是如何的寂寞啊。他心知此番“较语”,自己已然没法压过对手,于是也不再顾得上门中“后发制人”的教训,双拳一分,一套“太祖长拳”便向古逍攻了过去。

这“太祖长拳”乃是传自齐朝开国太祖萧峰的拳法,如今市集之中但凡会些武艺的汉子都曾学过,可算寻常之极。不料这番寻常拳法在金若鹏手下使来,竟然将“太祖长拳”中战阵冲杀的大开大合与太极巧劲中的圆融柔韧结合地妙到巅毫,一时间拳风呼呼,掌影如山般压向古逍。

那古逍却似乎不以为意,仍然落寞站着,待到金若鹏拳劲崩到,忽然骈起双指,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点向了金若鹏拳腕之处,金若鹏的如山劲力在这灵犀一点之下忽然消散,不得不撤手变招。

一时间场下翻翻滚滚,只见金若鹏拳如游龙惊凤,一招一式之间的铺陈转折运用得绝妙,且招招均是刚柔相济,步步都是厚重渊沉,端的是大家风范。而这古逍却似是风中柳絮,跟随者金若鹏拳劲来回折转,看似柔弱,但灵犀一指往往如同神来之笔,间或写意一招,往往犹如天外飞仙,叫人料不到、防不住,端的可称惊艳。

屋瓦上的四个少年这时已然看得入神,项尤儿更是摩拳擦掌,双拳挥舞,学着金若鹏的大气磅礴与古逍的风流纵意来回比划,忽然旁边的阿白长长叹了一口气道:“我打不过他们!”

旁边的黎狼淡淡接道:“但你可以杀了他们。”

阿白默然,他并不否认,以刺杀的角度来看,这二人确实算不上无懈可击。

项尤儿听闻这两句对话,忽然心中似乎有层窗户纸似的东西被触到一般,这时再向场中看去,却见那金古二人的攻防之间,确实似乎有迹可循。那金若鹏出招虽然磅礴,但务求圆融华美,往往导致失了棱角,错了先机;而那古逍似乎潇洒随意,但抱残守缺,便会使得惊艳一招之后难以为继。他这时已然转变看法,便将自己设想为场中之人,想象着若是金古二人攻来,自己应该如何化解。想到后来,已然是额头上汗珠直冒,忽然一声长叹出来,抓了把花生塞到口中,丧气道:“我也打不过他们!”

李怀舟似是看出了项尤儿丧气之处,拍了拍项尤儿的肩膀,劝慰道:“小时候我曾和安石师尊请教过何为“武”……”众少年却不知为何他这时说起这话,但听他提起慕容渊谈武,定然有别样见识,于是均是凝神细听。李怀舟道:“师尊答道,武为暴力,目的便是制敌而不为敌所制,因此而天下制敌之法、万物防身之道便均是“武”。若是智谋能破敌,那智谋便是武,若是屎尿能破敌,那屎尿便是武……”项尤儿听到这儿,忽然眉头紧皱,心知李怀舟点拨到了自己的关窍处,不由凝神细听。

却听李怀舟叹道:“这江湖之中本来是没有武林的,众人各凭艺业闯荡纵横,但各门之中出了些不世出的英才之后,将门派势力渐渐扩大,于是便渐渐有了这有规矩的武林。后来之人往往羡慕前人英姿,企图凭借武功秘籍学成宗师功力。但是这般下来,门人便只学到师父的招法架势,却学不到神髓气象与御敌之道。大门派门人艺业不精,又不肯坠了脸上威风,于是便兴起了现今这般比试的风潮。如今武功在武林之中已然不是以克敌为上了,代之的是比较谁更神似大师,眼下场中这二位,也算是其中仿效先贤的翘楚了……”其中言语,便是要劝项尤儿莫纠结于那两位宗师的套路,要将思维放开。

这时黎狼忽然插口道:“小爷最是烦那种整天拿着把破剑,心里除了比武争胜、恩怨情仇和门派纷争之外,脑中便没有其他浆糊的“侠客”,想当年泰山之巅六大门派争夺武林盟主之位,小爷也曾观礼过,唉,那句“号令天下,莫敢不从”听在小爷耳中,真******瘆得慌,若是军阵冲锋之时,将那些武林高手放在军马之前,保证吓尿一大片。玄机营里的那帮大爷,我看他们就没法号令!”他抓起酒壶喝了一口,道:“咱们二哥说得就好,他说侠者应该“养浩然气,待鲲鹏变,遵怒悯心,做万难事”。小爷虽然不太懂啊,但却知道这才是豪爽男儿的本色,是侠不是侠小爷却也不在乎……”

却听此时身边瓦片一震,却是项尤儿忽然双手拍在瓦上。那瓦片被他这一掌打得碎裂,项尤儿也不去管,只是眼神呆滞,定定看着远方。黎狼见状,正要去拉,却被旁边阿白拦住,示意黎狼不要打扰。黎狼被这一阻,看见阿白眼神肃穆,便知道这时项尤儿遇着武学的关口了,于是便也静了下来。

而项尤儿此时心中恰似有惊雷滚过一般,他从小混迹于街巷,用的本就是不成章法的拳脚,便如此打来打去,也颇为管用,刚开始跟随卫起学习“圣王操”时,心心念念便在思虑如何出招,反倒没了之前随意挥拳时的恣意天然。虽说他天性不羁,但却没堪破那层“术”的禁锢。此刻眼见两大宗师放对,再想到自己在竞兽场中与群兽相斗时全无招式可言的情形,这时让黎狼与李怀舟这一番言语点破,顿时便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。

他脑中这时全是各种武学思想混杂,从前许多没有想过的思绪纷纷涌现。

“圣王操”“太祖长拳”“灵犀一指”“虎扑熊抱”……所有这一切“招式”,均有隐藏于其后的攻防道理,仔细想来,端的是深刻非常,且可以融为一体……

这“先发制人”与“后发制人”孰优孰劣,其实并无全然准确之道,盖因每次攻防之时,总是有不同的境况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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