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六章 困蹇虎穴(2 / 2)
李义忽然回过神来,急忙把手摸上严干的额头,他的额头热得烫手。
“是热病!”李义吃了一惊,忽的立起上身,像只受的豹子,对着井口外大喊大叫道:“外面有人没有!应个声!”
庭院里顿时静了一静,然后又开始不慌不忙的传来夏虫的鸣叫声。
李义心里愈发焦急了,他连声叫道:“走水啦!走水啦!快来人救火!”
云层里的月亮像是被他惊动了,好奇的从云边露出一角来窥探究竟。
时间慢慢的过去,严干嘴里开始说胡话了,李义心里也越来越凉。他紧紧抱着严干的头,感觉那发烫的温度似乎灼热了自己的心。
“公仲公仲公仲”李义呆呆的念着严干的字,这个身姿轩昂的汉子头一次那么的慌然失措,当初就连范先以刀斧加身都全然不惧的他,此时竟然像个懦夫一样痛哭流涕,大声地哭喊着:“严公仲!”
他们彼此单家,一直相依为命、情同手足,可这个时候严干伤病缠身、半昏半醒,李义马上就要眼看着这个最亲的兄弟死在自己的怀里了。他紧紧抱着严干,像是溺水者在水里抓住一根稻草,像是这么做就能减缓严干的病痛。
泪水打在李义的手背上,他心里一颤,这么多年来就算是再大的困苦他都能笑着面对,从未流过一滴眼泪,今天他却哭了,嚎啕大哭,因为自己很快就要失去一个亲人了。
他在严干耳边哽咽着,像是从内心深处对自我进行拷问:“对不起公仲你说得对,我答应鲍文才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兄弟义气,就是为了博求出仕因为我受够了这样清贫单家的日子,虽然我嘴上不说,但你不知道每回门前有轩车经过,我都会翘首去偷看你以为我是真的喜欢给那些冠姓大族办护丧事么?我那是为了结好他们,不然谁会乐意给他们装孝子孝孙为了出仕、为了能让我一身才能得以施展,我策划了那么多可我最不该最不该的是把你牵扯进来”
“公仲”李义知道严干虽然经常将人挂在嘴上,其实只想做个安贫乐道的隐士,偶尔仗剑出行,替人打抱不平,其余的时候就守着家中那几亩瓜田。要不是因为鲍出作为友人,有事相托、要不是李义自己热衷名利,极力怂恿,严干此时应该还在冯翊乡下打理他的瓜田,或者在树下偷懒睡觉,根本不会牵涉到这个复杂的局势中来,也根本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境况!
李义起初还以为严干跟自己一样心里也想着出仕,只是没有个机会,所以才半是强迫的将严干拉下了水。如今看到严干这副模样,心里悔不当初,语无伦次的在严干耳边道着歉。如果能从头再来的话,他宁可与严干一辈子都做个虽然清贫但是逍遥快活的游侠,而不是为了名利失去眼前这个兄弟!
“我我都知道。”严干被李义这番动静搞的一时清醒了过来,像是一直在装睡,语气却又是真的虚弱无力,他勉强笑道:“我是自愿来的,这不怪你。”
李义心里愈加悔恨,他无声的流着泪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“诶。”这时忽然在井口处传来一声叹息,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感慨着说道:“想不到在我们之中,严公仲才是真的义士啊。”
李义身子一抖,顿时被那人吓到了,他霍然抬头:“是谁!”
只见一人背对着月光,面孔与身形隐在阴影里,让人分辨不清样貌。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、极不合身的破旧袍衫,两只肥大的袖子在夜风的吹拂下起起伏伏,就好像是两把软绢织成的宫扇在扇着风。
“是我。”那人的声音沉稳有力:“特来救你们两个的小命,诶,麻烦呐,真麻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