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 拿住鹰翅不能飞(2 / 2)
他定睛一望,就见秦钟越身上气势之盛已达极点,周身的空气好像都被随之搅乱。头发更有丝丝白气冒出,那是气血太盛身体已经承载不住而开始往外溢散的现象。
秦钟越身上的青黑色缓缓消失,五指也变作白玉模样,犹如十根嫩葱,一折即断。其实这是功力到达顶点,开始返璞归真的表现。就像铁砂掌、鹰爪功之类的武功,练到最高深处,从来都不是畸形老茧,满手青黑的模样,反而是像正常人的手掌模样,甚至更加娇嫩。
像秦钟越这种白玉一般的模样,基本都是金丹大成,多次洗筋伐髓,把功力锁在指尖之后才能达到的状态。但是王一心中清楚,这秦钟越绝对是没有达到抱丹之境的,那么这股超越金丹的伟力,必然是以秘法刺激催动得来。
如果是以前,王一肯定是采取游斗,而不会与他正面相碰,只需等到对方体力耗尽,自然就能不战而胜。可是今天,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,光明正大地获胜,这是对一位武道宗师最大的尊重。
秦钟越五指捏成鹰喙,右脚一踏,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停车场那地坪漆面直接被他一脚踏出道道裂缝。身子借着这股冲劲,飞身向前,空中鹰唳嘹亮,而五指则直取王一双眼。
这一招是他全力出手,威势之盛简直可以撕天裂地。在王一眼中,对方的鹰形神意终于成形,整个人化作雄鹰飞跃雪山,前方雪山金顶大日一照,雄鹰浑身燃起烈火,开始痛苦挣扎,发出阵阵哀鸣,但是神意也在火光中开始蜕变。终于,一阵清啼从远方天际响起,只见一只灵山雪鹫冲开火海而出,双翅一展,遮天蔽日。两爪一合,催岳拔峰。
王一见状,心下一叹,不由道:“何必呢?”
以他如今的武学修为,自然看出对面这倾天一击的杀招藏着重重隐患。峨眉论道之时,谢逊施展“魔猿本相”也是以秘术催动体内气血暴涨,从而得到匹敌金丹的力量。但他是因为内敛气血,涵养精神到了极致,身体内蕴藏着巨大的生命力,所以使出“魔猿本相”也只是用掉了从前的积蓄,而不会伤到自己的根本。
但是秦钟越这一招就明显不如谢逊那般留有余地,而是以七十高龄,透支潜力,燃烧根基,像扑火的飞蛾,真正地一往无前,无所畏惧,不是敌死就是我亡。
要论练武修行,这秦钟越自然比不上谢逊。但论到比武争锋,谢逊只怕也比不上这秦钟越。可以预料到这一招过后,秦钟越至少要折损三年的寿命,所以王一才会不由自主有此一叹。
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回来,面露坚毅之色,对着攻来的秦钟越豪迈道:“既然秦鹰王你宁愿大盈大满而死,那在下也不该抱残守缺而活,这一招是在下敬鹰王,小心了!”
说完,他先是缩脖耸肩,气血一激分向身体十几处大穴而去,而后大喝一声,长身一振,捶胸顿足之间活像一只灵巧大猿猴。只见他气势也在无限拔高,变作一只雪山之上顶天立地的远古巨猿,居然能与秦钟越化作的灵鹫不相上下。没错,这正是谢逊的不传之秘——魔猿本相。
因为这天下万相,尽是王一之相,所以临摹这“魔猿本相”对于王一来说,简直是手到擒来。此时由他施展出来,威势比之谢逊更加骇人。
“吼!”王一喉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,左脚一迈,右手一抄,放长击远,正如猿猴长臂要去拿树梢的果实。一手如闪电般拿住了对方手腕,身子随即往后一坐,用力一扯,瞬间便带歪了对方的劲力。
此招诸位读者简直再熟悉不过,正是峨眉绝学——白猿接箭式。
王一施展出魔猿本相,又身负巨力,这一爪拿出,正如巨猿拿住鹰翅,别说老鹰了,就算是一头凤凰也不见得能在他手中飞起来。
秦钟越肩膀一抖,肌肉鼓动,还想跟先前一样以明劲炸开对方手掌,但是王一双手却如钢浇铁铸,纹丝不动。
王一心中并不想对方消耗过巨损害根基,故而止住对方攻势,令其偃旗息鼓便不再攻击。
却不想那秦钟越也是狠人,身子一矮,“咔嚓”一声,卸了自己的左手关节,而后背身一扭,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。右手反成标指,去戳王一的咽喉。
要说这“飞鹰涅槃”与他先前的鹰爪功有什么不同。王一觉得就只有“锋利”两个字能形容,光是每一招每一式带起的气劲都能刮的自己脸上生疼。
古人常言:“藏锋包其气,露锋纵其神。”
这藏锋是一种收敛,而露锋是一种绽放。藏锋讲究含而不露,是一种守,将气和智慧藏在身体之内,蓄势待发。就如王一一开始的蛰龙之变,其实就是藏的一种变化。而这露锋就更偏向于攻,讲究攻敌之必救而不可救,御敌之必弃而不可弃。追求的是一刹那的绽放。但是这二者并无高下之分,都是一种武学智慧,无论是“包其气”还是“纵气神”都需要以自身的修为和实力作为基石,否则都不能成大器。
反而是现在的人常常有误解,将“四两拨千斤”奉为圭臬,觉得自己只要有四两的力气运用特殊的技法就能撬动敌人千斤之力,其实这就是大错特错了。“四两拨千斤”的前提就是你得身具千斤之力,否则你就是练再多的技法也是白搭,不然古人也没有什么“一力降十会”的说法了。
要说这秦钟越简直就是把“露锋”做到了极致,一招既出,见血回头。那五指戳来,若是让他戳实,即便是王一也得吃个大亏。但是王一这一招“白猿接箭”后续变化也还未止,见他五指戳来,脖子微微一错,身形反而前挤,一个贴身胯打,只听“咚”地一声,将秦钟越撞了个满怀,而后单手一送,使劲一拨,就要将他拨飞。
可这“飞鹰涅槃”乃是杀招,岂是能这般轻易落败。那秦钟越借王一拨劲一弹,反将左手关节续上,倒飞之时趁机一爪扣在王一琵琶骨上,转头对眼怒视,眼中好像放出神光,居然用出了鹰形之中的“目击”之法,原来这才是他藏在最深处的杀招。
王一好像看到雪山之上,突然生出一枝寒梅。灵鹫在那雪山之上日日飞翔清啼,并非为了捕猎进食,更像是为了守护这一朵寒梅绽放。
“宝剑锋从磨砺出,梅花香自苦寒来。”
宝剑从来都不是他的底牌,只有这梅花才是。英雄刀又哪里比得上温柔剑。
如果把谢逊的武道信念比作对修行的执着的话,那么此刻秦钟越的信念则更像是守护,至于守护是亲情?爱情?友情?王一不知道,也猜不透。
秦钟越此时脸色苍白,浑身是汗,目中神光越来越亮。
“已是悬崖百丈冰,犹有花枝俏。”王一情不自禁想到了这句诗。
只见寒梅朵朵绽放,迎风飞舞。秦钟越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,似乎也染红了每一瓣花瓣。
寒风一吹,那花瓣四散飘飞,往王一所化巨猿而来,其中藏着浓浓情意,似欣喜,似哀怨,似氐惆……,更将巨猿浑身划出道道伤口。
若换作一般高手,此刻已经落败。只是今天秦钟越对上的人却是王一,一个身具罗汉金身的男人,这种精神攻击对他毫无作用。
反而是他被秦钟越那种拼尽全力,为求一胜的信念所感染,于是也化出一道神意与他相和。
只见雪山顶上巨猿突然盘膝而坐,手捏莲花印。虽然身上伤口还在增多,它却甘之如饴。鲜血流遍全身,将它浑身染的通红。突然,天上日光大炽。金光洒下,巨猿身上的鲜血突然变作了袈裟,梅花也化作了宝冠,不偏不倚正戴在了它的头上。
它的身上也如涅槃一般燃起熊熊大火,其身形在那火光之中肉眼可见地缩小,更有寸寸毫光从体表透出。
忽然,天地蓦地一静。雪山顶上瞬间宝光大放,一声响亮的佛号从天际传来:“南无斗战胜佛!”
“唳……!”灵鹫见那梅花被夺,发怒来抓,狠狠朝那佛陀撞去。
那佛陀生就尖嘴猴腮,一个猢狲模样,但却圆满庄严,端正殊妙,对那啄来的灵鹫也不恼,只是伸手一拿,居然跟“白猿接箭”一模一样,就将那灵鹫拿在手中,口中宣道:“汝今为我护法,精进修行,可以证菩萨道。善哉!善哉!”
那灵鹫在佛陀手中开始挣扎不休,听到这阵阵佛音,突然就安静下来,整理了一下羽毛,绕着佛陀飞了一圈,就安安稳稳停在了肩上。
“阿弥陀佛!”
佛陀双手合十,口宣佛号,一时间神光大放。
秦钟越从那神意中猛然醒来,“噔噔噔”退了好几步,猛地吐了一口鲜血,眼中神色渐渐暗淡,头发也失去光泽,肉眼可见地老了好几岁,整个人委顿在地,只是一双眼睛还在发直,口中不停念道:“淑琴,淑琴,我已无憾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