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八章:分道扬镳(下)(2 / 2)
“惠儿,”周植转向周惠,面上和颜悦色,“我记得,一个多月前你就和我说过,这京师要遭兵灾,如今果然是应验了……你有这样的见识,咱家的前途自然就落在你的身上,我呢年纪也大了,以后家里的事情,就由你来做主吧还有,最近既然有兵灾,你就留在家里安心读书,等事情平息下来再作打算。”
“这恐怕做不到,”周惠摇了摇头,“洛阳换了北海王做主,登基之后,第一件事就是大肆招兵备战,咱家是府户出身,肯定跑不掉的。”
“那就让允度去。”周植毫不犹豫的说道。
“阿父,那可是乱党”周恕急忙提醒的父亲,“给乱党当兵的话……”
“就算是乱党,要招兵咱们躲得过吗”周植瞪了一眼,“你不去,难道又让惠儿去不成?这次在荥阳,听说咱们一方死的人极多,连护城河内都满是尸体,惠儿能逃出来,已经很不容易了”
“您都这么凶险,那还让我去当兵?”周恕差点抓狂,“阿父您真不想要我这个了么”
“伯父,还是让我去吧,”周惠连忙打起了圆场。
“你不能去。我刚刚说了,把家主的位置交给你,”周植看着和侄儿,眼中蒙起了一丝悲凉,“这世道,看来是要乱啦,只有惠儿你才能应付得来……阿文和七七,他们也很喜欢你的。”
周恕的脸一下子白了。他能够打理好作坊,自然也有几分精明,听父亲这话,几乎是作好了牺牲这个的打算。对于这种取舍之道,父亲向来很擅长也很果决,正如以前卖掉家里的永业田和赏田开作坊,也如这次爽快的交出粮食换来家中的平安。而正于这次应对失误,间接害死平伯,让他作出了弃保侄儿的决定。
想通这一点后,周恕心中极为后悔,同时也有些恨的父亲,甚至还恨上了弟弟周惠。然而自个父亲都已经有了决断,再悔恨有用呢?
幸好周惠的一句话,将他从深渊里拉了。
“伯父,您不,我这几天已经升任府户军军主,虽然是最极低的领兵将,名字却已经入了官籍,想躲都躲不掉的……所以北海王一旦征兵,还是让我去吧而且,我也有想法,便是在北海王的军中,也一样能够应付得来。”
“是吗?那真是太好了”周恕大松了一口气。至于好在哪,是周惠躲不掉征兵呢,还是他能应付得来,恐怕连他也分不清楚,只能说是兼而有之吧。
周植犯了踌躇。如果不是没办法,他何尝想把的置于险地?可是,为了家族着想,最重要的还是周惠,只看他几天不到,就升任军主,进入官途,便知他今后大有可为,家族也将在他的手中发扬光大。
“惠儿,你真的有把握应付得来么?”他沉吟着问道。虽然他周惠的眼光,言语中却仍然有几分担忧,“要是天子击败北海王,你就是乱党啊”
“您放心。”周惠胸有成竹的说道。
……,……
在王建、周惠等人出城求援时,谢邦被留在了城中。这本是王建爱护他的意思,然而接下来的几天,却成了他自出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段经历,也让他着实见到了南军的强悍。他们一次次的攻城,如同潮水般拍击着荥阳的防线,拍击着守军们本就低落的士气,原本撤下来休整的府户军,也因为大都督府的亲兵伤亡过重,不得不再次走上了城墙,他本人也被火线提拔为一军军主。好不容易挺过了白天,守军以为能稍事休整,对方却又趁夜发动了全力进攻,而这一次,他们终于没能坚持下来,被南军突入城中,不分军民的到处烧杀,引发了整个荥阳的彻底混乱和崩溃。
眼见城中混乱,大都督杨昱吩咐他和那个杨晟率余部离开西门,护送大都督府内的荥阳太守、西河王元悰离开。然而,城内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,那些本该守城的三四万郡兵,此时倒成了动乱的巨大助力,有的像没头的苍蝇般到处乱窜,有的一个劲向外逃跑,和回援城内的守军撞成一团,甚至还有部分人趁火打劫,大肆劫掠城内民户,成为南军的有力帮凶。他和杨晟直接击散几股乱军,好不容易回到大都督府,元悰却早已和少数护兵一同逃离,于是他们只好返回西门与大都督杨昱汇合,结果一同落入南军主力的包围中,领头的杨晟当场被乱箭射死,他则成为了对方的阶下之囚。
次日凌晨时分,在南军的竭力维持下,城内的数万郡兵或者逃离荥阳,或者被北海王元颢就地收编,城内的乱象终于结束,连着各处的火头也被大雨浇熄。只不过,此时的荥阳城内早已成为修罗地狱,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尸体,其中固然有穿着军服的郡兵,更多的却是平民,甚至还有不少一丝不挂的女尸,显而易见是遭到了对待。城内的建筑也毁坏了许多,连大都督府都有小半边被烧塌,无数失去家园的平民,或者如行尸走肉般暴露在大雨和灰烟中,或者冒雨寻找亲人的踪迹,或者抚着亲人的尸体哀哀痛号。
到了,台军的三千前锋骑冒雨而至,南军立刻迎了上去,两支骑兵在大雨之中展开残酷的拼杀。战斗持续了约半个时辰,台军前锋骑不支败退,南军算是守住了荥阳。随后,为了替攻城和骑战中战没的同袍报仇,南军将俘虏中统军以上的将领全部拖出,一个个剖腹挖心,斩首示众。杨昱一家五口,本来也要受到这种处置,然而北海王元颢却说服南军统领陈庆之,将杨昱父子保了下来,并且妥善安葬了阵亡的帐内都督杨晟杨元旭。
谢邦和杨晟并肩战斗过一阵,其人虽然傲气,却是刚正勇武,极得军心。对于他的阵亡,谢邦心中颇感惋惜,但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。连他,也被南军关进荥阳府的府牢中,防止他带着那支颇有战力的部队发动叛乱。
看着阴暗潮湿的牢房,谢邦忍不住苦笑。发动叛乱?这还真是高看他了哩那支部队之所以能保留着完整的建制,并且一直坚持到最后,都是王建、周惠两人整军有成,并且率他们歼灭了先天晚上的夜袭部队,如此方能保持着相当的士气和凝聚力,和他谢邦关系不大。况且,他家中还有老父,还有守寡的和年幼的外甥,在见识了南军的强悍之后,可能会轻掷的性命、发动毫无胜算的叛乱呢?
虽然好友樊延之死在对方手上,王建因此断指立誓,决意要替延之复仇,可他却没有这样的想法。一则两军征战,难免会有死伤,没有必要耿耿于怀;二则他也没有王建那么决然,说他软弱也好,说他没有气节也好,在见识过战场的残酷和血腥之后,他现在只想保住性命,回家去照顾父亲、和外甥。
不王建、周惠等人现在如何了?王建算是幸运,城陷时不再城中,否则以他统军的官职,难免会像那三十多名军将一样遭到处决。至于周惠,那家伙颇有些机巧,有他在,出城的几人想必不会有事情吧……
正胡思乱想着,谢邦忽然听见有人下了牢房,将牢门吱吱呀呀的打开,然后大声唤着他的名字陈郡谢邦出来咱们将军要见你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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