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2章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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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罗圈媳妇苏醒过来,天已灰蒙蒙的黑下来了,她想去死,猛然想起罗圈,她忍着下身的疼痛,拽过一块布单,裹上身子,一步三晃地挪到大杨树下,瞅着奄奄一息的罗圈,泪如雨下,默默解下罗圈,背着一步一步往屋里挪动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把罗圈放在炕上,点上灯,扯一块布,擀了点盐面,包上罗圈腿上的伤口,又给罗圈喂些水,罗圈渐渐睁开眼睛,厌恶地推开媳妇,泪水洇开血渍,无声地淌着。
“罗圈罗圈,你要挺住啊!我不能没有你啊……”罗圈媳妇涕泪滂沱,哽噎地哭说着。
“你、你、你,你去死!” 罗圈咬着牙,一字一喘,浑浑噩噩地说。
“罗圈,我死了你咋整?罗圈!”
“都死!”
……半夜,高勾丽屯东,金罗圈家房子着火了,火光烧着了半边天,乡邻街坊,眼巴巴瞅着房子烧趴架了。
第二天,人们发现院门上了锁。
打那往后,夜里路过这里的人,都能听见一对男女凄惨的哭泣声。
吉德和吉盛探望过大舅殷明喜,心情很沉重,后经吉德多方努力交涉,日本人出来乍道,不想弄僵了,放长线,答应先放人,后再商议当会长的事儿。殷明喜不惯日本人,拨浪锤打麻绳,上劲了,非叫日本人赔礼道歉,才肯出狱。这期间,又出一件火上浇油,叫吉德大伤脑筋的头疼事儿。邓猴子杵坏,山田本就不得意殷明喜,也忌恨殷明喜对他的轻视。同时山田想把商界抓在自个儿手里,这得有个听命于他的抓手,他看好了邓猴子。邓猴子这逼宫又让殷明喜凌迟的损招,和山田一拍既合,尿一个裤裆,耍个瞒天过海的鬼把戏,以反满抗日学生领袖名义抓起了蔼灵,以此要挟殷明喜就范。否则,硬做了殷明喜,消除后患。在紧绷的弓弦上又紧扣,加剧了殷明喜的反满抗日情绪,大有宁死不屈,光脚不怕穿鞋的,要把牢底坐穿的劲头。这些是日本人上层不愿看到的,而正中邓猴子下怀。这就像《战国策》中一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寓言故事说,蚌张开贝壳晒日头,鹬觅见了,去啄它的肉,被蚌壳夹住了嘴。双方争执不下,结果被渔翁一起捉住了。邓猴子痴痴梦想重新登上他往日璀璨的商会会长的宝座,恢复往日的辉煌。唐县长多次在龟河面前替邓猴子说好话,龟河不买账,大加训斥。说黑龙镇最最臭的是啥?不是茅坑,不是****,最臭的是邓猴子的口碑。邓猴子和山田像两个葵花鹦鹉挖洞筑巢垒窝,结果一场大雨枉费了心机,羊肉没吃成,还惹一身膻!邓猴子还好悬屁股开天窗,揭出了老底。邓猴子苦思苦想,只有采取异曲同工的迂回战术,将计就计,落井下石。殷明喜你不是不愿当汉奸嘛,那就偏在乌龟背上画王八,叫你背负个千古骂名。他深知物极必反的道理,抓住殷明喜不愿给日本人办事儿的逆反心理,在山田面前,又添油加醋的推波助澜,大肆宣扬殷明喜是镇山虎、擎天柱,舵把子,只要殷明喜肯出山,皇军就可高枕无忧了。黑龙镇商界这些鱼鳖虾蟹,蛤蟆二大爷,拉拉蛄他二姨,王八他三孙子,通通不在话下,一勺拿大,乖乖归顺皇军。如果豆腐放长了,就馊啦!倔驴不上套,小鞭子勤抽打,隔三差五还得狠下心来篙棒子削,只是一味哄捧的阿谀奉承不行,那就是给高帽不戴,非戴破草帽,逞晒嘛!邓猴子又对山田使出预擒故纵挑拨离间的招数。他察言观色,觉得山田和龟河二郎之间面和心不和,大有同床异梦,貌合神离的缝痕,就下蚱生蛆,吹捧山田,有肩能挑山,有掌能撑天,有腹能装下海的胸怀,诸事都大肚大量,忍让谦虚。不过,久而久之,不就成了胸无点墨,唯上是从的搬搬倒了吗?邓猴子的画龙点睛,深得山田欣赏,王八拉车七扭八挣,又有个别有用心的狐狸老板子赶车,好戏还不开锣?威逼殷明喜,激化殷明喜与日本人的矛盾,邓猴子紧锣密鼓正在抓紧,最后实现借刀杀人,除掉殷明喜,扫除拦路虎,独霸黑龙镇商界的美梦。
杉木看出邓猴子玩的这步阴损棋,殷明喜当了会长邓猴子他功不可没,殷明喜顶牛不干,邓猴子都可两下渔翁得利,够嘎咕的。杉木想,如果让邓猴子阴谋得逞,当上商会会长,黑龙镇商界掌柜不仅不服,还会造成人心浮动,大骂日本人有眼无珠,把****当佛供,对大日本建立共荣圈不利。他三番五次想说服山田,不要急于求成,要喝功夫茶,不要上邓猴子的当。山田听不进盐渍,我行我素,一意孤行,对邓猴子宠爱有佳,言听计从。杉木无奈,对龟河吹了耳旁风。龟河老狐狸一个,明知山田的所作所为,耍起两面三刀的手腕了。他当着杉木的面,大骂山田违抗上命,又没有制止山田的蛮干,睁一眼闭一眼,静观其变。他是要拿煞威棒打蛇的七寸,先找好替罪羊,一旦有个闪腰差气的头疼脑热,不能自个儿冲锋陷阵,先递脑袋,咋得有个,先试试刀口的。山田你不抢槽争料吗,咱先喂喂你。先胖不算胖,后胖压塌炕。同时又对杉木效忠天皇陛下的忠心大加赞赏,另开炉灶,让杉木掌勺,做吉德工作。除劝说殷明喜外,就是叫吉德干这个会长。
杉木软木楔子硬出头,约吉德在他贮木场的松花江江边儿小木屋里见面。
碧波荡漾,鸢飞鱼跃,江风习习,穿过洞开的南北窗,有些凉意。杉木心急如焚,大汗淋漓,脱掉和服,还在嘎巴嘴,喝口冰镇的法国白兰地,还觉这酒入喉,火烧火燎的。他为能约吉德会面,挖空了心思,动用了全部聪明智慧,又和美枝子馇咕半宿,才硬着头皮,找到面包房老板涅尔金斯基,让他从中拉拉皮条,和吉德会上一面。涅尔金斯基爽快答应下来,并促成此次会面。
吉德如期赴约,杉木担着的心噗咚落了地。他深知吉德不仅铮骨柔肠,高风亮节,深谋远虑,还鬼头滑脑,会收买人缘,和根深蒂固的东北人不一样,难逗!
东北人行事处事体性隔路,吃大碴子凉水泡,爽快!不会斗智只会动粗,发傻!要拧上劲来,九头牛都拉不回头,窝窝头,扛蒸!要是偷起尖耍起滑来,蔫嘎古董坏,锅贴大饼子,不漏嘎渣儿!要是嘎巴上谁,抱得登登紧,那能把心扒出来,像一团火给你,好透腔喽!要是记恨上谁,心里系个大疙瘩,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不说,老鹞子打踅,抽冷鹐瞎你!又贼拉拉讲义气,处事大度,敢为朋友两肋插刀,石雕相,不眨眼!孝顺父母,认亲认理,三伏天,嘎嘎的,
杉木揣摸东北人,可以说揣摸到家了。可对小黄县半拉子东北人的吉德,叫他揣摸这么多年都没揣摸透。手捧葫芦不知哪是口,眼瞅螃蟹不知如何下手?对吉德,他确实心抖冒虚汗,有点打怵。你想牵马踹镫,都怕遭吉德白眼儿。杉木老远瞅见吉德骑马来了,畏葸(xi)不前,磨蹭半天,才怯怯生生趿拉着木屐迎了出去。
“吉德君,辛苦辛苦!屈尊了,太赏脸啦!你大驾光临,我万分荣幸!” 杉木一个劲儿躬背哈腰。
“啊,杉木君,大热天,没发烧吧?你是商务官,有啥话不能在镇子上说,非上这憋死牛儿旮旯?现在是你们日本人的天下,还夹啥狐狸尾巴呀?你如今是螳螂上饭桌,大盘菜啦!你用不着还拐弯抹角的演戏,有枪有炮的,嚎啷一嗓子,不就把俺抓来了吗?脱裤放屁,费那二遍事儿!你不会虚心假意,黄鼠狼请鸡赴的是鸿门宴吧?俺是光腚不怕穿裤子的,吃了豹子胆不怕兔子龇咧三半嘴。哈哈……”
吉德把枣红马拴在小木屋门前的一棵小柳树上,摘下礼帽当扇子,面向贮木场,一手掐腰,向前挺挺肚子,嬉笑诙谐地说:
“杉木君,这下你可扬眉吐气随心所愿了。这么若大的贮木场,就是老虎口,不知要有多少青山绿岭将变成秃山光岭了。袈裟下,你的腰却缠满了黄金白银。你的背后,将要背上罪恶的包袱和枷锁!你赞成俺的说吧?”
“啊哈,吉德君,月有圆缺,海水有长有落,松花江有融有冻,天无常性,人无定数,还是遇事而安的好。请,屋里坐。大毒日头吃不消,这一会儿都快成烤土豆了。请请!”
杉木没有正面回答吉德,避开锋芒,狡猾的岔开话头。吉德也没客气,抬脚迈进门坎,屋内散发着淡淡的松木油香味和丝丝的凉风。吉德扫视一下屋子,碗口粗细红松垒砌而成的墙,没有任何装饰,原滋原味的松树皮有些斑落;一盏崭新的嘎斯灯,悬挂在房梁上;低矮的高句丽大炕上,铺上了新新的榻榻米,显得不伦不类,可也入乡随俗的实用;两个日式炕桌面对面的摆放着,中间一个很大瓷盘里放着硕大的冰块,桌上放着几样日式小菜儿和寿司,日本清酒,白兰地,烧酒壶,还有老炮台香烟和玻璃烟灰缸,再无旁人旁物。吉德心说,这滑头,搞的啥明堂,一切都是临时精心布置安排的。吉德脱掉鞋后,上炕盘腿大坐在团蒲草垫子上,解开黑府绸上衣纽扣,咧了咧怀。杉木跪坐下后,没说话先堆堆脸上的肉,咧嘴干笑两声,然后说:
“噢,吉德君,薄酒素菜,咱俩自斟自饮,开诚不公,坦诚相待,不来虚套,实打实,东北风格,咋样?”